那晚與你散步

晚膳過後，我問兒子：『想跟我一起去外面散步嗎？』斜靠在沙發上的兒子二話不說，丟下手中的書，奔到門口，屣履跟上。

經過白日熱浪席捲之後的夜晚，月明風清，蟬鳴蛙噪。很高興即將十一歲的兒子，能在如此美麗的夜幕下伴我款款散步。

走著走著，多年前與幼子朝夕相處的回憶沉沉浮出，宛如昨日歷歷。

『我們好久沒像這樣兩個人一起走路走這麼久了。』

『嗯！』他靦腆笑了一下。

接著，我用言語攜子走入那悠悠的時光隧道，重溫往事。

『你還記得嗎？你四、五歲那兩年，我們家經濟不像現在如此寬裕，爸爸租了間小屋，那屋子又小又舊，後院荒涼到只剩雜草叢生。』

『我喜歡那房子，我記得我們會在後院玩！』兒子想了起來。

『對啊！雖然房子很小、很舊，但媽媽還是想辦法去車庫拍賣裡買了一些便宜的二手家具，盡可能把家裡佈置得溫馨美麗。』

『妳應該要當室內設計師的，大家都說我們的房子很美麗。』兒子建議我。

『其實我並沒有想當室內設計師的想法，我只是覺得營造溫暖的家，是媽媽可以做到的事。』

倏忽間，在月光下我們看見一隻約七個月大的小花貓，在對街的草叢裡發出微弱的貓叫聲，我們蹲下來呼喚牠，牠朝著我們走來，我和兒子決定慢下步伐，讓小花貓亦步亦趨地跟著，很高興一路上多了位毛小孩聆聽我說話。

我們延續著剛剛那段過往的記憶。

『那時候，媽媽還不會開車，學校離家要走上二十多分鐘，傍晚我會推著未滿一歲的妹妹走路去接你下課。我擔心你累，出門前會帶上親手做的點心，讓你在路上邊吃邊走。你總是很乖，前前後後地跟著，對於要走上這麼長的一段路回家，你從來沒有一句抱怨。』

兒子羞赧地笑著。

『你還記得那條路很美嗎？有很多會開花的大樹，我們沿路一起仰頭欣賞。我怕你無聊，只好跟你玩背單字遊戲。快到家時，你總是快步奔向前去，轉過頭來叫我快一點、快一點…我們就這樣走了兩年，那兩年是我當媽媽活力最旺盛的兩年，每天都覺得很幸福，滿腦子有新文章想抒寫。雖然那時沒有舒適的庭院，卻常常被陽光曬著；沒有寬闊的大房子，卻常常與你跟妹妹有親密的時光；在小小的廚房裡，我持著鍋鏟炒菜，邊哄著妹妹，邊教你讀書識字，而你乖乖地拿著凳子坐在廚房一角，朗朗讀書…那是一段媽媽永遠不會忘記的時光。』

我哽咽，淚糊了眼，話輒止，焦點放在貓咪身上。

『不知道小貓會跟著我們走多久？如果牠沒辦法跟我們回家，我們等一下開車出來拿飼料餵牠，好嗎？』

兒子附和說好。

小花貓與我們走了一段路後，不跟了，我們輪流抱起牠，牠一再掙扎，很明顯牠不想離開熟悉的區域，我們只好放棄，趕緊回家開車拿飼料來餵牠。

我們將回家的腳程加快，微喘的我仍繼續說著我心中未說完的話。

『我們除了走路去公園跟圖書館外，我們還可以再多走些路，走路除了對身體很好之外，可以幫助思考，即使只是安靜地走上一段路也好。你要記得，有時我們需要的並不多，能像這樣找個時間一起散步才是我們真正需要的。』

抵達家門前，我腳步逐漸變得躊躇緩慢，我是多麼希望這段路不要這麼快走完。

『我好幸福有你，謝謝你還是這麼溫暖，願意陪著媽媽走這麼遠的路，聽媽媽說這麼多話。』我看著他，謝謝他。

『抱抱！』不擅用言語表達情感的兒子，情怯怯地張開雙臂抱緊了我。回到家後，我忘不了那段路給我的感動，於是花了些時間，盡所能用文字讓不想忘的瞬間成了永恆。

⇨ 舊文。六年半前寫下的《陪孩子回家的路》
https://www.vonvonathome.com/2013/03/blog-post.html#more

⇨ 舊文。八前寫下的《牽你走路回家是種福氣》
https://www.vonvonathome.com/2011/09/blog-post_28.html